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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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文州最近很烦恼，他发现最近卢瀚文会说的髒话越来越多了，就算是在他面前也没有收敛半点。每次他听到那把还没变声的少年音像个粗鄙大汉一样说着一长串不重样的髒话时，他就觉得额角在痛。

　　其实早在卢瀚文要到网游界历练的时候，他心裡就有点隐忧，特地千叮万嘱会长春易老找一个三好青年带着卢瀚文，以避免他学坏。没想到这张白纸还是被网游界这个大染缸晕染得五颜六色。

　　虽然是这样，喻文州没有怪责春易老和蓝桥春雪。那时候，他拿着许博远的个人简历看了又看，知道这人为人尽责认真，就是性子软了点。深知卢瀚文皮起来就翻天复地的蓝雨队长，对不让卢瀚文学坏这事，一开始就没有什麽信心。

　　实际上，在蓝桥春雪的照顾下， 卢瀚文也是学会了好多为人处事的技巧的，就是在相处技巧的时候，顺便把说髒话也学回来而已。为了这件事，喻文州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法帮助卢瀚文戒掉出口成髒的习惯——每当卢瀚文说髒话，就用指节敲他的额头。这个方法一开始是挺有用的，起码卢瀚文在队员们面前确实收敛了不少。不过每当这少年一激动起来，还是会忍不住骂起髒话。都说养成一个坏习惯需要三天，戒掉坏习惯却可能要花最少三年，每每说到卢瀚文的坏习惯，蓝雨队员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谁也拿他没办法。

　　×××

　　荣耀联盟迎来了夏休，俱乐部裡不少员工纷纷申请了在家办公，有数位战队成员也选择离开了G市，或是回家探望父母，或是到别的城市旅游。

　　卢瀚文的家就在G市，和俱乐部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暑假的时候他除了跟朋友出门玩以外，就是打游戏。在像是卢瀚文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喜欢打游戏，卢瀚文也不例外，不过他最喜欢打游戏的地方还是俱乐部的网游部。俱乐部拥有最新设备，网快冷气凉，椅子舒服不止，还有一群网游部的哥哥们带他玩，零食随便吃，这可比泡网吧享受多了。因此在夏休的时候，大家总能在网游部电脑室看到这位小小年纪的职业选手。

　　这天卢瀚文正跟着网游部的哥哥们抢Boss，没想到霸气雄图分会的人却从中拦截，愣是用人海战术把蓝溪阁的人都拖着，而卢瀚文操纵的小号身边更是围着十几号人，让他愣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成功突破重围。

　　「我靠我靠我靠！你他妈快滚别拦着你老子！」打得激动之际，卢瀚文冲口而出就是几句髒话，变声期的声音沙哑粗燥，让髒话听起来更让人不爽。

　　「我靠，谁教这小子说髒话的？」一道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电脑室中响起，本来专心抢Boss的一众人员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就见一名满脸鬍渣的青年正靠在门上，他穿着宽鬆的衬衫和大裤衩，加上一双夹脚拖鞋让他看起来像个不修边幅的痞子大叔。

　　「兴欣的魏琛！」「他来干什麽？刺探敌情？」「你傻啊？他是索克萨尔的原操作者！是蓝雨战队首任队长！」一众网游部的员工对于魏琛的到来表示又开心又害怕——开心能看到蓝雨战队的开山老祖宗，却又深怕对方是代表兴欣来刺探公会情报。

　　「魏老大！」卢瀚文看到崇拜的前辈特别兴奋，这可是联盟年纪最大的职业选手、十赛季冠军、发掘了黄少天的大前辈！

　　魏琛走至卢瀚文身后，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眼中带着点怀念。「你这小娃儿在网游玩儿得开心啊。」

　　看情况Boss是抢不成了，蓝溪阁不再和霸气雄图纠缠，集体撤退。在一轮默契的、一点也不公平的投票以后，员工们很有默契地把许博远推出去与魏琛接触。

　　一问之下才发现最近兴欣网吧的空调坏了，老闆娘陈果乾脆把网吧和员工宿舍来个翻新，整天窝在网吧蹭冷气的魏琛便起了去G市逛逛的念头。于是，到蓝雨俱乐部蹭网蹭冷气的人除了一位年纪最小的职业选手以外，还多了一位退役的老前辈。

　　身为蓝雨的前队长以及高龄冠军退役选手，魏琛在一群网游玩家中获得了无数敬佩的目光，面子大了，虚荣心刷刷地往上涨。他坐在卢瀚文旁边的电脑椅上抖着腿聊天，模样比谁都要自然神气，完全不记得他现在是兴欣战队的人。

　　「这娃儿髒话说得挺熘儿的，文州不管管？」

　　「喻队在管了，就是还在改。」许博远试图婉转地为少年开脱。

　　「不过也是，文州那手段可厉害了，当年少天那小子也是这样被改过来的。」魏琛的手指抚上他长满鬍渣的下巴，若有所思。

　　听到黄少天的名字，许博远和卢瀚文的双眼都亮了。一个是对能听到偶像的过往感到兴趣，一个则是对能知道副队长曾经黑历史而期待万分。魏琛看到两双崇拜的目光，以及挂在脸上那如出一辙的催促表情，虚荣心顿时得到大大的满足。他咳了两声，吊了吊众人的胃口以后，才开始说起那些年的故事。

　　×××

　　曾几何时，黄少天也是一个说话不说髒话不舒服的青年，那时候他的普通话还没很好，听不出来，可是一说广东话就粗鄙得能把人气吐血。

　　「我仆你个街，碌柒你做乜撚啊，技能点加撚左去边啊？唔撚识玩就咪撚係度阻撚住个地球转啦！屌你老母屄（你在干嘛！你的技能点都加去哪里了？不会玩的不要在这里妨碍别人！）」在训练营裡面每天都可以听到黄少天骂街一样地骂，句句新鲜不带重样的，激动起来那股粗鄙的市井之气无所遁形，能把同是训练营的少年们也吓到。

　　而喻文州一直很看不惯别人随便骂髒话，两个年少气盛的少年每次碰见都像火星撞地球一样，偏偏两人同在一个训练营，黄少天总管不住他的嘴巴，两人关係势如水火。后来黄少天强大的实力让他成为了战队预备役、训练营耀眼的新星；而喻文州则碍于手速的限制，是营里的吊车尾。本来黄少天就看喻文州很不顺眼，当索克萨尔的继承人确定为喻文州，酝酿已久的炸弹终于爆炸。两人没隔两天就要来一场决斗，黄少天嘴巴依然管不住，喻文州还没有以后的圆滑，脾气犟得不行，打着打着差点还引发真人PK，让当时蓝雨的战队成员又惊又怕。

　　到后来，喻文州和黄少天成为了蓝雨战队正副队长，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好得喻文州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帮黄少天计划戒掉说髒话的习惯。黄少天的噩梦就开始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一声压低声音的感叹从吃瓜群众中传出，打断了魏琛接着想说的、下删一千五百字的、关于他操作索克萨尔以一敌百的英勇事蹟。

　　「刚刚那是谁说的！」听到这叹息，魏琛直挑眉停下来不说话。他努力撑大睡眠不足的眼睛，像是监考的老师般，板着脸严肃地扫视周围。大家看到这个情况，顿时正襟危坐，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魏琛等了一下还是没找到那个敢说不敢承认的人，他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又喝了口许博远给他泡的蔘茶，缓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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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文州蓦地合上笔记本，看向正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的黄少天。蓝雨队长的脸上还挂着微笑，可是那抹化不开的阴霾却让大家看得冷汗直冒，脑子不断运转，苦苦思考他们到底哪裡惹到了这位新上任的队长。

　　「剑都爆撚埋都刷不出，我屌你老母臭屄到底要刷几耐⋯⋯（裝備磨損了還沒刷到，到底還要刷多久⋯⋯）」从训练室到食堂，黄少天嘴巴愣是没有合上过十秒。他还在抱怨今天刷材料没有刷出来，还刷得连装备也坏掉，根本没发现喻文州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时候喻文州找个空档打断黄少天的话，收敛笑容，十指交叉重叠，抵着下巴。

　　「少天，你有没有觉得你说的髒话有点多？」喻文州垂着眼，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实际上却是忍无可忍。无形的气场让他身边的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就想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队长我没有说很多的吧哈哈，你平常说我的时候我也有注意的⋯⋯只是激动的时候会冲口而出而已，以后在公众场合我会忍住！真的真的真的我保证！队长你说点话啊，你一直不说话就看着我笑我会紧张还会有点心虚的，我真的会改的！」黄少天越说越紧张，声音也越来越小。

　　在偌大的饭堂裡，喻文州和黄少天所在的桌子特别安静，吵杂热闹的环境中显得尤其突出。在这越来越怪异的气氛中，同桌的队友们早就坐立不安，有些更是藉故急步离开，唯有喻文州依然坐得自在，这淡定稳重的模样颇有队长风范。

　　黄少天的脑海很溷乱，他在思考到底应该怎样给什麽回应。队长好像不怎满意刚刚的解释，应该说点什麽好？他紧皱着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出了他的提议。

　　「这样吧这样吧，我努力戒掉这个坏习惯。其实我也是知道的啦，这样对战队的形象不好，对自己的印象也不太好，我真的会努力改掉说粗口的习惯，这次肯定是认真的！队长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啦！」黄少天神色尴尬地抓抓头髮。他拚命想着要找些东西去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犯，眼神转了好几圈，说了好几个承诺还是未能打动他亲爱的伙伴，最后只能委屈地接受喻文州惨绝人寰的计画。

　　喻文州把帮助黄少天的简短计画书打印了出来，贴在训练室、走廊、茶水间，连厕所也有一张。不消一天，几乎整个俱乐部都知道了黄少天下决心要戒掉出口成髒的坏习惯，而条件的吸引令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响应及支持——从现在开始，每当黄少天说髒话，每一个字都会价值一块钱，最后集得的款项会成为战队夜宵基金。

　　黄少天的恶梦正式开始了。他从未如此痛恨蓝雨俱乐部的人数之多，而无所事事的吃瓜群众更多。不论他身在何处，他都会感觉到大家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他的身上，无数对耳朵像是专业收音器一般竖得高高，就为了随时逮住他不经意脱口而出的粗鄙字眼。

　　这无形的压力压在未来剑圣的身上，他终于是透彻地理解到郑轩常挂在口边的压力山大是什麽意思了。压力堆积如山，下一步自然是透过爆发来宣洩。对黄少天来说，最直接的宣洩渠道，就是说髒话。再加上他话本来就特别多，嘴巴不是吃就是说话，根本没有閒下来的时候，结果累积的罚款就有如坐火箭一般飙升。

　　在最初的时间，每次黄少天忍不住说髒话，都会有热心的队员笑容灿烂地数着手指给他算他合共说了多少个字的髒话，而后摊开手掌，等待他上缴罚款。这样的恶性循环让黄少天的钱包瞬间消瘦。罚款交到喻文州手中，整合了的数字会每天更新。黄少天听着这庞大的金额，有苦却又说不出声－－缴了这麽多罚款，他怕是不敢乱说话了。

　　短短二十一天，黄少天在血与泪的教训下，最后成功戒掉坏习惯，还悟出了说垃圾话不带髒话的技能，可喜可贺。                    

　　「小鬼现在还年轻，待他再长一点，文州有的是方法治他。」说完故事的魏琛作出这样的总结。听完故事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真没想到原来黄少天也有安静的时候。

　　　魏琛拍拍大腿，表示故事说完了。梁易春这时候宣布要给网游部放半天的假——毕竟魏琛虽然退役，可是他始终是兴欣的人，谁知道兴欣会不会猥琐到来蓝雨俱乐部剪网线呢？这时候的网游部代表许博远很识相地自荐为导游，邀请魏琛在久别的G市好好逛逛。

　　电脑室裡的人鱼贯离开，唯剩下卢瀚文苦着脸，独个儿不知道在想什麽。

END.